第08:文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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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04月09日 星期四 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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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姥爷姥娘

  李吉林

  窗外的雨还在无序地倾滴,似在有意营造一个“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”的氛围,无序的雨丝织就一个无眠的春夜。

  每逢清明节,我都会拥着春风的绵绵情怀,给姥爷姥娘扫墓。虽然坟墓已经被种地的农民铲得荡然无存,但我年年祭扫的习惯一直不改。1981年的早春,姥爷裹着丝丝寒意辞别了世间,姥娘因更加留恋人世,又坚持了两年时光,1983年的初冬永远的离开我们。

  在我的印象中,姥爷最爱身着黑色外套,即使炎炎夏日,姥爷也爱穿着褐色的长裤。头上有时戴着古式的西瓜皮小帽,有时头扎一条白色毛巾。他中等个子,面容清瘦,出身农民,但他识文断字,胸襟坦荡,为人正直,处事能力较强,善交际,能为人,能挣钱,敢花钱。我清晰的记得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,姥爷不嗜酒,爱抽烟,他抽烟的牌子众多,诸如“金鱼”、“大刀”、“春耕”、“金钟”、“先锋桥”、“哈德门”的林林种种,虽然算不上高档,但在当时的农村已是奢侈品了。我常常用姥爷积攒的烟盒叠制“四角”,五彩缤纷的“四角”给我儿时的游戏增色不少,小朋友都争着和我玩耍。

  姥爷和姥娘二人都非常富有个性,从我记事起,他们即分灶吃饭,各住一屋。据说是因为上世纪五十年代,聊城发大水,家中断粮断炊,姥爷出去到城里的亲戚家借贷,一去七天未归,姥娘饿了整整七天,差点丧命。姥爷回来百般释惑,姥娘也不能原谅,提出分家另过。到后来生产队分东西,都是按两个独立的家庭对待。姥娘只管姥爷穿衣,其他各行其道,当然大事还要一起商量,有病有拖的时候,老夫老妻还是要互相照顾。除非亲戚登门和逢年过节在一起吃饭,常常也是实行“AA制”。我放假后居住姥娘家,第一顿饭在一起享用,从第二顿饭开始,和姥爷吃一顿,和姥娘吃一顿,到用餐的时候他们都会主动招呼我的。那时,姥爷姥娘饭桌的食品都比我们家的丰盛。姥爷的餐桌肉食较多,常喝大米饭,当时的大米应是稀缺物资。姥娘的饭桌蔬菜较多,做工精细,味道鲜美,即使腌制的老咸菜也非常好吃。姥爷为了提高生活质量,自己学会了制作烧鸡,主要卖给本村的人享用。姥爷制作烧鸡的工序复杂,用料考究,肉质鲜嫩,味道鲜美,绝不偷懒,更不使假。每逢家里来亲戚,姥爷从不吝啬,赶忙拿出来让人品尝。我回家时,姥爷总是给我带上两只,慰问一下战斗在生产第一线的,劳苦功高的我的父母双亲。说实在的即使鸡汤也令人荡气回肠,回味无穷。但从内心讲,我更愿意和姥娘一块用餐,姥娘的心更细一些,慈善的面孔,如菊的笑容让人倍感温暖,无拘无束。

  姥爷把我视为掌上明珠,痛爱有加,但他一向非常严肃,笑脸少有,其实他的内心火热,他交际的朋友甚多,不分老少。当时城里的知青下乡到了他们村,姥爷成了他们的忘年交。一是姥爷出身贫农,二是姥爷是烈属,第三姥爷会点武功。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口号感召下,姥爷成了当时革命青年的追捧,那帮知青不分男男女女,“三爷!三爷!”,嘴里甜甜的喊着,常到家里来玩,姥爷总是拿出烧鸡、红枣、花生之类的东西招待大家。知青有二十几号人,他都能一一叫出名字,这些知青俨然成了他的孙男娣女,知青返城后也未失去联系,念念不忘,那份情丝始终未断。

  姥娘也非常好客,总是热脸相迎,而且生活富有情趣。姥娘是个小脚女人,穿戴非常整洁,头发梳得铮亮,白皙的皮肤,看去绝对不像一般的农村老太。她既慈祥,又开明,说话声音不大,非常清脆。家务活做的井井有条,院子里、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床上的被褥平平整整,一尘不染。针线活做得精细,缝补的衣裳针脚密集,棉衣棉裤做得非常可身。剪纸绣花更是她的强项,花样精美,样式新颖,色泽艳丽,主题鲜明,生动有趣。总之她是一个外表干净利索,内心明白如水的人。姥娘最大的嗜好也爱抽烟,她习惯抽旱烟,自己卷制,自己品味,卷烟的动作娴熟,吸烟的姿势优美。但她有个怪毛病,用餐一半时,放下碗筷,点上一支烟,待享用完毕,接下来再继续吃饭,这种习惯几乎延续到临终。不幸的是姥爷辞世后,她患了精神分裂症,时轻时重,一直到老。

  姥爷年轻时,曾在聊城县衙做过差事,一边在县衙供职,一边给共产党八路军提供情报,成为我党的地下交通员,常把写好的纸条压在某厕所的墙头或藏在墙缝里,可他始终没有见到他的下家,这事他向我讲述了多次,但由于我年龄小的缘故,记忆中有些模糊,那些有惊无险的情节我未能记住。否则,我也可以成就一部反映抗战的侦探小说。姥爷会些武功,虽不能飞檐走壁,但身手敏捷,走路速度较快。他曾经教我武术的基本功,由于我天生缺乏武术的潜能,前功尽弃。

  姥爷姥娘一生养育了我大舅、二舅和我母亲三个子女。解放前夕,大舅跟随南下的部队到了云南昆明,不幸牺牲,被批准为革命烈士。姥爷姥娘成了烈属。当时,政府给予几元的补贴,生产队也予以一定照顾,加之姥爷能吃苦,会持家,生活在当时属于上等水平,鸡蛋、豆腐、肉类的食品还能常常上桌,邻居们羡慕不已。

  其实姥爷属于一个能挣钱,会花钱的一个人,他的父亲给他弟兄三人分家,财产地产平均分配,到解放土地改革,他的大哥拥有田地上百亩,被化为地主成分,二哥次之,化为中农成分,他因一贫如洗,成为歇斯底里的贫农。这样一来,在那唯成分论的火红年代,我们兄妹都成了红色接班人的培养对象。后来的日子里,姥爷弟兄三人的生活逐渐分化,属我姥爷过得安然、坦然,相对优越而丰裕。

  姥爷的房屋不多,足够容纳全家,姥爷住正堂,姥娘住东厢,西屋住着二舅全家老小。姥姥家院里有棵大枣树,长得异常茂盛,树冠遮住了半个院子。春天,米黄色的枣花盛开,甜甜的空气浓郁着农家小院,蜜蜂嗡嗡地唱着甜蜜的歌儿,一种幸福感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。秋天,红红的枣儿挂满枝头,美极了,尤其是雨后,摘个枣儿塞在嘴里,又脆又甜。姥姥家的后院更大,十几株枣树分布其中,虽然没有前院的那棵高大,但大多是酥栆,任意采摘一颗,酥脆可口,令人内心甜美。我和姥姥在树下看栆的情形,至今还记忆犹新,姥姥坐着小板凳,一边纳鞋底,一边给我讲那些传统的小故事。今天我能写一点文字的东西,也许就因姥娘给我的启蒙。

  姥爷姥娘对我给予厚望,关心备至,但从不溺爱,尤其是关注我的学习。恢复高考后不久,我到聊城四中读书,由于学校距姥姥家较近,星期天我常到姥姥家,一来取一点自己需要的东西,二来看望一下年老的姥爷姥娘。他们的家务活从不让我帮忙,恐怕耽误我的学习。1980年,姥爷的身体每况愈下,但他仍牵挂着我的学习,给我备好礼物,找他的故交帮我考学一事,我自今难忘。遗憾的是姥爷没能等到我考上学的那一天,幸运的是姥娘不仅分享了我升学的喜悦,也看到了我参加工作后领到第一份工资的那份得意。相信天有灵气,姥娘升入天堂后一定告知了姥爷,姥爷一定兴奋不已。

  姥爷姥娘离开我们已经三十余年,可我觉得他们没有走远,常常与我梦中相见。清明又到了,我一定带上更多的烧纸,祭奠他们的魂灵。姥爷姥娘墓前没有立碑,他们毕生的形象也没有闪烁灿烂的光芒,但在我的心中已经矗成一座不倒的丰碑,且神采奕奕。

  2015年4月1日午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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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姥爷姥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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