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: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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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06月08日 星期二 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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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“焦虑”结伴而行
黄桂元

  □黄桂元

  人有焦虑,再正常不过。人的最基本的焦虑,大体说,与柴米油盐、生老病死、悲欢离合有关,故而,孔子发出喟叹:“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”孟子的表述则进了一步“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”,更具深意。一些杰出的西方思想家,则把种种焦虑引申为终极意义的灵魂追问:我是谁?从哪里来?到哪里去?人类正是通过这样的追问,产生了伟大的哲学、诗歌与艺术。

  一个人是否在焦虑中,用不着测试,自有感知。大约只有两种人不懂得焦虑:稚气的孩童和阿尔茨海默病患者。童年属于阶段性的无知岁月,罗马尼亚裔法国作家欧仁·尤内斯库认为,“一旦知道人会死去,童年就算逝去了”。人不是神,人的焦虑形形色色,或隐或现,就像自己的影子,互为一体,无法剥离,于是方有各类宗教教义的应运而生。日本作家池田大作对此作了更为正面的回应,“正是这种对死的觉悟,无限地丰富了生,充实了死”。

  史铁生在21岁那年,被父亲搀扶着走进北京友谊医院神经内科病房,几个月后却被抬出医院,从此,轮椅接纳了这个有过运动员梦想的小伙子。他每天摇着轮椅,在附近的地坛公园茫然徘徊;他想不通的是,何以命运偏偏把自己打入“另册”。当他明白了,人“不仅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,而且是一个个分开着被抛来的”,已是中年。有记者问到他的职业,他笑谈是生病,写作只是业余,“此病未去彼病又来,成群结队好像都相中我这身体是一处乐园。或许‘铁生’二字暗合了某种意思,至今竟也不死”。他的结论是,“人生来就是跟这局限周旋和较量的”,重要的,并不是这“周旋和较量”有多少胜算,而是这个过程能为人带来过怎样的奇迹和快乐。以个人命运论,史铁生的肉身负荷之沉重远超常人,但他的脸上从未消失沉静的微笑,其作品更是玉树临风,别具风景。

  有趣的是,某些“神经大条”的乐天派,无需借助彻悟之思,仅仅凭借与生俱来、异于常人的强大心脏,就能“屏蔽”焦虑,活得通透自在。被中国围棋学会封为“棋圣”的聂卫平,平日里大大咧咧,据说有三斤酒量,“缺心少肺”,一向无视体检,61岁那年暴瘦20多斤,随后被查出直肠癌,却并未慌乱。动手术那天上午,老聂被亲属从病房推进手术室,距离仅仅几十米,时间只是数分钟,居然呼呼酣睡,以至于主刀医生愕然不已,具如此心理素质的癌症患者,自己平生还是头次见到。之后,老聂在微博中回复棋迷,口吻仍是一贯的自信满满:“生病是实,但无大碍,两个月后即可恢复健康。”

  苏格拉底认为,人之不幸的根源,皆产生于“有关自身的无知”。人的生命,从无到有,是偶然,再回到无,则是必然,对此,即使大哲高僧,也未必心如止水。焦虑源于本体意识,与其刻意避之,掩耳盗铃,莫如与焦虑相濡以沫,互为支撑,结伴而行。早在1600年前,陶渊明读书耕作,酒香蔬美,“众鸟欣有托,吾亦爱吾庐”,这可不是表面意义的“难得糊涂”,他在乎的并非道德化的田园隐居形式,只是享受自己的生活情趣与快乐方式。林语堂一直对“谁最会享受人生”的问题兴趣盎然,相信“尘世乃唯一的天堂”,“如果我们必须有一个宇宙观的话,让我们忘掉自己,不要把我们的宇宙观限制于人类生活的范围之内”,他理想的快意人生是,“一个人房间,应有几分凌乱,七分庄严中带三分随便,住起来才舒服,切不可像一间和尚的斋堂,或如府第中之客室”,在热天,“应许我在佣人面前露肩膀,穿一短背心了事”……真乃得大自在。

  1991年夏天,正隐居乡下写小说的陈忠实,得到一个确切消息,自己将被任命为省文联党组书记,正厅级别。刚满50岁的陈忠实,心思乱了,立即给上级领导写信,“申诉”只愿意写作、不适合做官的理由,然后骑车跑出八里地,亲手把信寄出。一个月未见动静,他焦虑不堪,再次给领导写信“抗命”,竟放出“狠话”,只要不开除党籍,他就仍留在作协只做专业作家。再三辞官,终于如愿,他握住领导的手激动不已,连声道谢。转年《白鹿原》杀青,两年后问世,六年后获茅盾文学奖,并步出国门,走向世界。这些都离不开陈忠实曾经的“焦虑”。

  《今晚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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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昌时讯副刊04与“焦虑”结伴而行 2021-06-08 2 2021年06月08日 星期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