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总是零零碎碎。

　　我们喜欢将时光分割得零零碎碎，一天被分割成清晨、上午、中午、下午、黄昏和夜晚；一月中，是阴晴雨雪的一天又一天；一年中是长长短短的一月又一月，是性格不同的四季，被分割的时光零碎、漫长、绵延，让人心里踏实。

　　于是，我们就有了时间富有的错觉，仿佛零零碎碎的时光，是可以随意挥霍取之不尽的。其实，零碎的时光是细细长长的日子，是握在我们手中的沙子，不经意间，一点一点地从我们的手里悄悄地溜走了。人到中年，蓦然回首，才发现幼时、少年、青年的时光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。

　　在零碎的时光里，我们也在阅读着岁月。背着书包上学，陪父母一起到田地间劳作，和同事一同工作，与朋友一起开心地聊天游嬉，总是匆忙，也总是充实着。时光被琐碎充实，在充实里流淌着平常的幸福。

　　在零碎的时光里，汪曾祺写《葡萄月令》，写葡萄的一年，写葡萄的越冬、生长、开花、结果、收获，葡萄的月令，也如挂满零碎时光的一串一串的葡萄，丰盈充实：一月，葡萄睡在铺着白雪的窖里；二月，出窖；三月，上架；四月，浇水施肥；五月，看葡萄开花；六月，浇水、喷药、打条、掐须；七月，等葡萄膨大；八月，葡萄著色；九月、十月，丰收后的果园不用管；十一月，下架；十二月，入窖。果园零碎的时光在汪曾祺的笔下，溢满葡萄的酸酸甜甜，听葡萄咕咚咕咚地喝水，看葡萄开淡黄微绿的花，尽情地品尝成熟的葡萄，都安静美好。葡萄的一年一生也像人，有生长的充实，收获的快乐，也要经历冬季的寒冷。

　　有感于岁月的绵延可爱，简媜笔下浓缩的时光诗意灵动：“一月气聚。二月水谷。三月驼云。四月裂帛。五月袷衣。六月莲灿。七月兰浆。八月诗禅。九月浮槎。十月女泽。十一月乘衣归。十二月风雪客。”我喜欢这样充满生活诗意的十二个月，带着自然的润泽，植物的芬芳，人情的温暖，诗性的光芒，如云水飘逸，如衣帛灿然，如莲兰绚丽，也如诗禅隽永。风韵不同的十二个月，我们都应该用心地去体会，感受它的可爱与可恼，它的完美与缺憾，它的暴烈与温情。

　　零零碎碎的时光，容易错过，即便在忙碌中错过了，也不妨。无心的错过，或是有意的避开，都可期待，期待来年。也许在下一个四季轮回里，我们会遇上更多的惊喜，会有更多更美好的心情，去体会简媜笔下不同月份的诗意和丰盈。

　　我喜欢被日夜、农时、自然切割得零零碎碎的时光，在零零碎碎的时光里，流淌着细细小的快乐，充盈着人世的贞静，岁月在时光的零碎里，拼凑着现世的安稳静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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