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老了，这是我这个粗心儿子近来的感受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父亲走路已经不如往昔那样从容了，上楼还要边走边歇。最让我揪心的是，一直睡眠很好的父亲，最近居然开始失眠了。我给父亲抓来中药，望着满头白发、满脸褶皱的父亲，岁月的年轮又一次驶过我的心头……

　　读小学时，流行性腮腺炎在我们那个地区疯狂肆虐，体质不佳的我难逃一劫。病魔袭来时，我突然高烧不止。父亲焦急万分，赶紧背起我，就往医院赶。到了医院，我的前胸竟然湿漉漉的，原来是父亲的汗水浸湿了衣襟。

　　医生的一纸诊断书，让我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住院治疗。那晚，父亲让母亲回家后，他就一直守在我的病床前，盯着输液瓶里一滴滴下落的药液。混沌之间，我感觉父亲有了困意，眼皮开始打架，但他揉揉眼，硬撑着。不知过了多久，我睁开眼，发现父亲依然望着我。我说：“爸，挤着躺会儿吧！”他摇摇头说：“没输完液呢，还得给你量体温呢。”于是，父亲在床沿边，倚了一宿。就这样，母亲白天陪床，父亲晚上接班。一周后，我终于出院了。父亲用他的七夜无眠，换回了儿子的康复。

　　高中三年，我沉浸在篮球世界里，开始像迷失在大海里的帆船一样随波逐流。当高考列车就要隆隆驶来时，父亲的心比我还要悸动不安。模拟考试成绩下来后，没想到，我居然超过了头一年的二本分数线。父亲听说了，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，连声夸奖：“我儿真行！”

　　在父亲的“点赞”声中，我开始了临阵磨枪。每天，我都挑灯夜战到凌晨。躺下后，却又被父亲的呼噜声吵得无法入梦。虽然隔着一堵墙，但是父亲的鼾声依然地动山摇。家里条件有限，没有别的房间，我只能辗转反侧到天明。因为睡不好，那个阶段，我白天有些萎靡不振。

　　后来，父母的房间变得安静起来，我睡得格外香甜。我向母亲问起缘由。母亲说：“你爸料到自己呼噜声太大，就在沙发上坐着不睡。等你闭灯了，猜想你睡着了，他才躺下睡觉。”

　　我怔住了，我每天凌晨两点睡觉。父亲为了让儿子好好备战高考，竟然要苦捱漫漫长夜。父亲这一坚持就是一个多月。当我结束高考那一天，父亲的鼾声再次响彻耳畔。我突然觉得，这鼾声是如此动听。一个多月后，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。父亲吐了口气，对我说：“真长脸，你爹我能睡个好觉了！”

　　人们常说，父爱无言。可是在我的记忆中，却始终是父爱无眠。回忆那些无眠的旧时光，深沉而宽广的父爱就像家乡那条小河，温暖地流淌在心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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